【快递组】眼疾
能天使的眼睛受了伤。
“沙漠里执行任务就是容易出事，”华法琳不禁抱怨道，“还好那里没怎么经历过天灾，不然刮起的沙尘里说不定还会有源石结晶颗粒，那可不是受伤这么简单的事了。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戴护目镜？”
能天使少见地保持了沉默。她还记得那天汹涌的黄沙。制高点能见度不低，地面战场上却是一片沙海。所以她把唯一一副逃脱了敌方子弹的魔爪的护目镜递给了德克萨斯。“今天不可能起风！你可比我更需要它。”她还记得自己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这么说。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敌方术师竟能操控沙子，他临死前的愤怒成功筑起了一道沙墙，兜头向能天使砸来。她避无可避，硬生生挨了这一下，还残留有法术的黄沙几乎把她整张脸都盖住了，没戴护目镜的眼睛当然无法幸免。然后她听见德克萨斯仿佛有些变了调的喊声，随即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她失去了意识，醒来时耳边就传来了华法琳的絮叨——喔，我现在在罗德岛，她恍惚间这样想。眼前的世界很陌生，能天使看什么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还是那种极具年代感的老房子才会有的，布满了灰尘和密密麻麻的蛛网状弹纹的毛玻璃。玻璃将碎不碎，撑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数不清的小碎片里面映不出一个清晰的影子，看什么都像像素画。
医务人员们安慰她说她的眼睛一周之内就会好，她笑着答应，环顾四周尽力适应这奇怪的视角。她安慰自己说这可是为期一周的像素生活体验，这么新鲜的经历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可她还是有点丧气。不过这下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想偷懒的时候让德克萨斯顺路帮自己带个苹果派回来……等等，德克萨斯？她人呢？
她立刻来了精神。摸索着掀开了被子，她坐在床沿上，费力地用脚划拉着。想要从白色的地上找到白色的拖鞋对她来说可不容易，毕竟她现在几乎只能看到一团一团的色块。
门发出吱呀声，她要找的灰狼站在半开的门前，看着她滑稽的动作，耳朵尖疑惑地抖了抖。“你在干什么？”她平静地发问。
她现在的心情说不上好。能天使倒下的时候，名为恐慌的藤蔓悄悄从心底冒出来，一点一点地爬满了心房，让她想起旧宅的爬山虎，灰扑扑的，却密不透风地占据了整面墙。现在知道能天使没什么危险之后，那藤蔓缩回去了，不过另一种怪异感又慢慢升腾起来，像是酸柠檬汁滴进了水，又加了一颗方糖——莫名的欣慰和莫名的酸疼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好在能天使看不清。
她没办法解释这种情感，但本能地她知道，她并不讨厌它。
能天使抬起头来，眯了眯眼，有些失望地发现这并不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于是她只是耸了耸肩。“我在找拖鞋。”她答。德克萨斯关好门，走到她床前，把放在床下的拖鞋拉出来摆在能天使脚下。“在这。”她说，看着能天使的眼睛。
那双眼睛看起来还是和以前差不多，除了不太对焦之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她松了口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她现在不太想管这个问题，于是她又开口了：“你要出去？出去干嘛？”
能天使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不太好意思说自己的打算：我想让你帮我买苹果派，这可是偷懒的大好机会。所以她把这话咽回肚子里，清清嗓子说：“我想找你带我出去逛逛——顺便再买个苹果派。”
德克萨斯挑起眉毛：“今天那家店关门了。”
能天使本想叹口气，她确实有些失望，她没想到自己能倒霉到这种程度，受伤了之后连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吃不到未免也太悲哀了。可当她视线下移，落到灰色的色块上冒出的两个三角时——她知道那是德克萨斯的耳朵，她突然就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了。好像阳光照进了屋子，她心里一下子敞亮了起来，她觉得，和德克萨斯待在一起，无论怎样，都不错。
她这样想着，笑了起来。她盯着那两个三角，轻快地说：“那你带我出去逛逛也可以啊，我还没有怎么参观过罗德岛呢。”
德克萨斯愣了一下，能天使紧接着问今天是不是出太阳了，她于是又愣了一下，正好撞上能天使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她的眼里带着笑意，好像装了一整个盛夏的阳光。
于是她点了点头，又想起能天使应该看不到，所以她补了一句：“嗯，天气很好。”
能天使又笑了，跳起来拉住她的手，催她快点。她微凉的指尖触及能天使温热的手心，令人舒适的温度一直流淌到心里。有什么布满了阴生植物的角落突然照进了阳光，她极轻地笑了一下，反手握住了能天使的手，又补了一句。
“太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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